文：司马平邦

即使在所有的真人秀节目里，《文学英雄》恐怕也是最特别的一个。

把写意的文学内容具形，使之在最短时间内完成另一种由声音、影像和形体动作构成的复合传播，这种方式你说不上它是发散了文学的功能还是限制了不文学的功能，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它对尤其是当下越来越式微的纯文学而言，就像遇到了一根强劲的救命稻草，当然，这同时也需要那些有志于文学的人们敢于抓住。

河南卫视《文学英雄》节目的最后一期，青年作家飞行官小北和台湾的综艺女王阿雅即席合作了一场以“英雄”为主题的独角剧，表现一个长年奔走于各种剧组，出演过无数死尸却仍乐于其中的群众演员的心声，有人说，他们所以最后能拿到《文学英雄》的冠军还是飞行官小北的文字写得好，也有人说还是阿雅的表演水平高，在我看来，这其实又回到了最最最从前的那个命题上，即文学来源于生活而又高于生活，以及那些关于“典型人物”“典型事例”的那些定义里，回归了文学创作的本真。

一个常年在剧组跑龙套的“群演”，有一个怎样的内心小宇宙？

其实，我们对这些人的内心情感的忽视，正如我们对任何一位与我们擦肩而过的那些陌路人的忽视，既是自然而然，又是理所应当的，但经飞行官小北的文字，我们又会发现，其实这些被我们忽视的人们，他们的每一个，都像那些从未被世人重视过的我们自己，或者可以说，越是被生活忽视的，他们，或者我们，的内心越是丰富，越是强大，越是不该被忽视。由阿雅饰演的这位“群演”，即使对“死亡”这样的问题，都有自己极为细致不凡的专业理解和专业表现，节目中，阿雅为我们呈现了她死于如厕之前、死于如厕之中、和死于如厕之后的那些死的瞬间的种种，其实，那些死法即使表演得再丰富，也是平常人极少能目击到的，所谓准确不准确，生动不生动，全在于创作者（飞行官小北、阿雅）的创作，所以，这样的节目最重要的不是表演出来，而是能被想像着创作出来，阿雅表演的最大一个“梗儿”是当她蹲着拉屎被打死的时候，到底还要不是“擦”的问题，从戏剧冲突和表演节奏上说，这个“梗儿”的提出和完成是把情节推向最高潮，但从文学思想上说，其实这也是让文字真正能深入到人物的二度思维之中，用戏谑的方式，讨论人的尊严之心以及种种的潜意识，不得不说，若无阿雅小姐的大胆表演，这段文字无论是由飞行官小北写出来，还是由莫言和贾平凹写出来，都不会引起人们多少的兴趣，只有《文学英雄》这种将文字与表演有机地结合一处，才能收到表现上的奇效。

看了阿雅演出来的这位“群演”，观众们相信是各有所得，普通观众得到了一乐，乐得他们人仰马翻不，喜欢表演的人们因此懂了什么是内心戏，并为之动容，而那些真正喜欢文学的人，则可能了解到从前难以掌握的所谓写作要深入内心，这里，由表演者给我们提供了一个真正的机会，展示了当文字真正能够深入人物内心的时候，它将释放如何强大的感染力量，纵然你只是深入了一个一辈子也不可能在镜头前有名有姓、成名立腕的群众演员的内心，那里的波澜壮阔也一样可以把观者打翻在地，“再踏上它一万只脚”。

圆圆脸的女作家张巍，与《甄嬛传》里饰演温太医的张晓龙团队合作，也在“英雄”的主题上，向女儿眼里的父亲们致敬，讲述父女情深－－其实，这个主题的设定，以及表达过程的设定，都已经注定这将是一个用纯文字将难以完全到达的目的，同时，也可以说，这样的表达过程和它将要到达的主题，其实是为之后的表演团队留下了很多的创作空间，所以，我觉得虽然张巍和张晓龙合作的这个节目并没有拿到第1名，但他们的合作应是《文学英雄》的“标准范儿”。

你看，由张巍创作的这个故事，只是将一个在各种各样电视剧里泡大的小女孩的成长心事，用最平素而流畅的语言表达出来，一边是张巍个人的读白，另一面是张晓龙团队在另一重空间里的段落表演，两厢配合，相映成趣；不过，即使是顺着张巍提供的故事欣赏，我还是没有想到居然也能巧妙牵引出父女情深的主题－－若在纯粹的文字中，这样的主题出现一定会很突兀，但因为有了《文学英雄》提供的两度或多度的表现空间，父女情深的主题会沿着张晓龙团队在另一个空间的表演自然而然地生发，这也使这位普通女孩的那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心事，可以凭这个舞台幻化成一个非常感动人心的深刻故事，虽然观看过后，激动过后，热闹过后，我仍然觉得这其实不过就是一个普通女孩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心事。套用节目中张晓龙的一句话：圆圆的张巍其实是圆了很多讲述普通心事的文学女青年们的一个梦。

说实话，现在电视上的真人秀节目实在太丰富了，而且绝大多数都能做到与商业赞助（广告）的密切配合，尤其是那些以老百姓最为脸儿熟的演艺明星们为主角的真人秀，更是在资源上就可以形成较大的商业优势，但越是这时候，也越是需要有《文学英雄》这类的更靠近文化的真人秀能够在未来坚持下去，虽然，参加第1季的作家，大都不是鼎鼎大名者，但另一面，他们创作的文字却大多具有表演性，加之另一部分参与节目创作的演艺人士的努力，看起来让这样的节目达到雅俗共赏和老少咸宜也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文学英雄》其实还为中国的真人秀电视节目提供了可供参考的拓展路径，尤其是在完成每一篇文字创作的后半程，即表演创作上，如飞行官小北和阿雅、张巍与张晓龙团队这样的合作，形成的作品都是具有非常强的娱乐性和非常强的思想性的，非一般泛泛的真人秀搞笑段子可比拟，它至少可以保证这样的真人秀不会越来越流于庸俗，而愈发雅致有格调。